再一次，中國經濟有力駁斥了喋喋不休的否定主義者的悲觀論調。經歷了連續(xù)6年的經濟增速放緩后，今年中國的實際GDP增速正在緩慢回升。不久前公布的經濟統(tǒng)計數(shù)據顯示，中國第二季度GDP增速為6.9%，高于去年的同期值6.7%，同時也超出國際機構的普遍預期。就在幾個月前，國際社會預測今年中國GDP增速略低于6.5%，并將在明年下跌至6%。

長久以來，我一直認為對GDP的過度關注使得眾人忽視了決定中國經濟增速論戰(zhàn)走向的更深層次的問題。這是因為中國經濟正在經歷一場非同尋常的結構性轉型——制造業(yè)主導的生產模式讓位于日漸強大的服務業(yè)主導的生產模式。這意味著投資和出口拉動的GDP異常快速增長，正在向國內私人消費帶動的、相對較慢的GDP增長轉變。GDP增速整體放緩既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值得期待的。對于中國經濟脆弱性的認知需要從這一背景之下進行考量。

這場論戰(zhàn)由來已久。我初次捕捉到（論戰(zhàn)）的味道還要回溯到上世紀90年代末發(fā)生的亞洲金融危機。從泰國到印尼到韓國，中國被普遍認為會是被卷入金融危機的下一個國家。還記得《經濟學人》雜志1998年十月刊的封面上，惟妙惟肖地勾畫了一艘中國帆船陷入強勁漩渦的畫面，這足以說明一切。

然而，事實的真相并非如此。當亞洲金融危機這場泛地區(qū)惡性傳染病過去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中國經濟僅受到了輕微的影響。1998年至1999年，中國實際GDP增速暫時放緩至7.7%，但在接下來的十年時間里重新加速至10.3%。

中國經濟在全球金融危機里展現(xiàn)出的韌性同樣令人信服。2008年至2009年，全球深陷自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緊縮，但此時中國經濟依舊保持了9.4%的年度增長。如果不是因為中國經濟韌性十足，2009年全球GDP可能不會僅僅收縮0.9%，而會是1.3%，那將是二戰(zhàn)后全球經濟活動最嚴重的萎縮。

最近關于中國經濟的悲觀論調集中在去杠桿化和房地產市場調控收緊兩個不利因素上，他們認為，中國會出現(xiàn)像日本一樣的經濟停滯。然而，西方的判斷再次失準。與日本類似，中國是一個高儲蓄率的經濟體，絕大部分債務的債權人是自己。但不同的是，中國相較于日本擁有更多的緩沖資源來避免可持續(xù)性問題。

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統(tǒng)計數(shù)據，中國的國民儲蓄率有望在2017年達到GDP的45%，遠高于日本的28%。雖然日本的政府債務達到GDP的239%，但已得以避免主權債務危機。相較之下，中國擁有更多儲蓄可用作緩沖、主權債務負擔更小，因而能夠更好地避免此類危機。

當然，中國的企業(yè)債務高企問題也不容忽視。截止去年底，中國的非金融企業(yè)債務占GDP的比重約為157%（2008年底的數(shù)值為102%）。由于大量債務集中于國有企業(yè)，這使得國企改革在未來數(shù)年里變得更加重要和迫切。

此外，也有理由擔憂中國的房地產市場，畢竟中國的房價自2005年以來上漲了近50%，相當于全球平均增幅的近5倍。不過，正在發(fā)展壯大的中產階級需要負擔得起的住房，而中國的城鎮(zhèn)人口比重從1980年的不到20%上升至2016年的56%以上，并且很可能在2030年突破70%。這意味著中國的房地產市場擁有充裕的供給側需求支撐。因此，中國的房地產市場與其他完全城市化的主要經濟體不同，中國面臨的挑戰(zhàn)是，要在不引發(fā)過度投機和危險資產泡沫的情況下，謹慎管控房地產供應，以滿足城鎮(zhèn)化需求。

中國經濟還受到年初開始的周期性彈性的強力支撐。今年6月，中國出口同比增長11.3%，與過去幾年因后危機時代全球經濟復蘇疲軟造成的出口不振現(xiàn)象形成鮮明對比。與之類似，扣除物價上漲因素后，2017年上半年全國零售額增加10%，比6.9%的整體GDP增速高出45%，這反映出家庭收入的顯著增長和電子商務日漸強大的推動作用。

悲觀主義者總是用看待本國經濟的眼光來看待中國經濟，認為曾經重創(chuàng)日本和美國的資產泡沫破滅會對中國產生同樣的威脅，同樣地，中國近年來經歷的債務密集型經濟增長狂歡也會像其他地方一樣，落得悲慘下場。然而過去，這種看法是錯誤的；現(xiàn)在，這種看法依舊錯誤。（編譯：諶融）

（作者史蒂芬?羅奇在美國耶魯大學任教，此前曾擔任摩根士丹利亞洲區(qū)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