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在中美戰(zhàn)略競爭中，歐洲的角色至關重要。大部分歐洲國家力避選邊站隊，基于自身利益在中美之間挑選最有利位置。在中美長期博弈的大背景下，中國也應以中長期視角審視中歐關系，在確保中歐合作穩(wěn)健發(fā)展，維護共同利益的同時，靈活處理雙方意識形態(tài)分歧，防止問題升級，或被美國利用。要建立和完善中歐對話和風險管控機制，在多邊框架下加深和拓寬與歐洲的合作。

作者：朱鋒

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執(zhí)行院長

歐洲基于自身強大的實力以及與中美兩國的密切關系，對中美各自的戰(zhàn)略塑造以及中美戰(zhàn)略競爭走向至關重要。

歐盟近年來在對華關系報告中反復強調，歐洲深刻認識到自己與中國之間既存在難以調和的競爭或沖突，也存在難以舍棄的合作機會；與所有大國保持良好關系有利于自身發(fā)展，反之亦然。此外歐洲也注意到，自己已然成為中美兩國都在爭取的伙伴。在這樣的條件下，大部分歐洲國家的應對措施是避免選邊，并以自身利益為基礎，將問題劃分為政治、安全以及經(jīng)濟等不同領域，采取問題導向策略制定國家政策。

在意識形態(tài)上，大部分歐洲國家的政治立場與美國趨于一致，歐盟在人權問題上將繼續(xù)與美國一起對中國進行指責和干涉。不過，歐洲國家以及歐盟機構的職責分配和權力結構錯綜復雜。以歐盟為例，盡管歐洲議會頻頻通過干涉中國內政的決議，但實際上這些決議并不具有法律效力，而歐盟委員會則盡力保持理性務實的對華政策。

在安全上，特別是在強調同盟體系的拜登政府執(zhí)政期間，歐洲國家作為美國的傳統(tǒng)軍事盟友，將與美國保持協(xié)調和溝通，在歐洲共同應對來自俄羅斯的安全威脅；在印太地區(qū)，歐洲國家很有可能通過向西太平洋派遣軍艦或與周邊國家進行軍事合作等手段，進一步加強其軍事存在，配合美國的“印太戰(zhàn)略”。

圖片來源：新華社

在經(jīng)濟上，一些歐洲國家將繼續(xù)同中國保持良好關系，這既包括合作，又包括公平、互惠互利的競爭。雖然中歐貿易投資額將進一步增加，但是雙方開展合作的產(chǎn)業(yè)領域將受到限制。在美國“泛安全化”等因素的影響下，中國或難以在5G、人工智能等高精尖產(chǎn)業(yè)以及重要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上與歐洲開展深入合作。更重要的是，即便與中國或美國在特定領域存在相同立場時，歐洲的主要大國仍力圖做到“傾斜但不傾倒”。

以意識形態(tài)類問題為例，一些歐洲國家的議會基于所謂”人權”和”自由”立場對臺灣的支持，是形式主義性質的“政治正確”表態(tài)，傷害了中方關于臺灣不是聯(lián)合國承認的主權實體，而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一部分的立場。近年來，捷克、立陶宛等歐洲小國在臺灣問題上頻頻鼓噪，與臺灣當局進行“官員互訪”，設立所謂“代表處”，并得到了歐盟的支持，反映了美歐間的“價值觀同盟”；但歐洲議會政治的“人權立場”能夠否定國際社會絕大多數(shù)成員在臺灣問題上接受的“主權立場”嗎？答案是不言自明的。

2022年北京冬奧會也曾一度被歐洲政治人物大肆炒作。德國新任外長貝爾伯克曾稱“不排除抵制北京冬奧的可能”，但遭到德國奧委會主席猛烈批評，而后改口稱奧運會不應被政治化。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則明確表示奧林匹克運動不應被政治化。這才是歐洲政治應該具有的理性聲音。

圖片來源：新華社

以上案例反映出，盡管部分歐洲小國、國家議會以及歐洲議會因為尤其重視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問題，往往行事沖動。但是歐洲大國的行為更加慎重，考量更加復雜，會按照問題領域選擇自身立場，以避免在整體上倒向中美之間的一方；在特定問題領域上往往也需要謹慎行事，以避免刺激任何一方。歐洲在中美間采取“蛋糕主義”，即在保持同中美合作的同時避免得罪任何一方的不良后果。歐洲國家將在中美戰(zhàn)略競爭中根據(jù)問題領域，靈活地在兩個大國中間挑選最有利于自己國家利益的位置。

總體看，中美戰(zhàn)略競爭將是長期化的，其走勢將事關中國大國崛起的歷史進程與21世紀世界和平與發(fā)展的基本態(tài)勢。拜登政府上臺后，組織“抗中聯(lián)盟”、拉攏歐洲在中美競爭中“選邊站隊”，將是美國涉華戰(zhàn)略攻勢的重點。未來，中美歐三方關系將直接關系到美國戰(zhàn)略打壓中國政策的成敗。“第三方因素”的未來演化，將對中美戰(zhàn)略博弈的性質和內容產(chǎn)生重大影響。

中國需要從中長期的時間維度來透視歐洲的戰(zhàn)略邏輯，對于合作或共同利益，例如多邊主義下的全球治理以及經(jīng)貿合作，中國自然應積極拓展以進一步鞏固同歐洲國家的良好關系。對于難以解決的問題，中國應重點防范，防止局勢升級，避免被美國所利用。在具體策略和熱點問題上，也要把握以下四個原則。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第一，全力確保中歐經(jīng)貿投資合作穩(wěn)健發(fā)展，使其繼續(xù)成為穩(wěn)定中歐關系的“壓艙石”。2022年，中國第一次超過美國成為歐盟第一大貿易伙伴。新冠疫情期間，歐盟27國與中國的貨物貿易逆勢雙向增長。在中美貿易摩擦長期存在的背景下，中歐互相加大市場開放力度有利于增加經(jīng)濟多樣性，使中歐貿易關系升溫，提高中歐相互依存度。

第二，承認中歐間存在難以消除的意識形態(tài)分歧，堅決防止此類問題激化或擴散到其他領域。一方面，盡管中歐在意識形態(tài)、價值觀領域上的分歧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但在涉疆、涉藏、涉港、涉臺等問題上踐踏中國底線、對中國利益造成實質損害的言行應受到堅決反制。另一方面，中國需以更加全面、相對靈活的對外姿態(tài)處理中歐在意識形態(tài)與價值觀問題上的沖突。

第三，理解歐洲合理的安全及地緣利益訴求，建立和完善對話機制和風險管控機制。盡管一些歐洲國家在印太地區(qū)的行動中與美國步調一致，甚至尋求同美國開展合作，但本質上是為爭取歐洲自身利益，而不是盲目追隨美國，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 (AUKUS) 暴露出的美歐、英歐分歧即是有力的證明。基于這種情況，在國家安全、主權得到保障的前提下，對美歐區(qū)別對待是值得嘗試的策略之一。

第四，中國應利用歐洲國家在眾多國際問題上對中國的需求，在多邊框架下加深和拓寬同歐洲的合作。在以聯(lián)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中，中國可以借歐洲力量維護多邊主義，推進世界各國共同發(fā)展，以達到制衡美國世界霸權、提高中國國際影響力、爭取中歐利益的雙贏目標。

圖片來源：中國日報

本文原標題為 "Three-dimensional power play"

責編 | 宋平 欒瑞英

編輯 | 張釗

實習生莊舒涵、喬靖雯亦有貢獻